巨大的冲击力把门撞得稀碎,木门上贴的符纸自然失了效,孤魂野鬼早已迫不及待的闯进了进来。
赵闻弦前不久刚开启了,额前的“浊眼”。
他完全可以瞧见一大片乌压压的影子当他的面,正大光明地鬼挤鬼的涌入。
不到一秒,便占据屋内各处。
除了,他和别了两根针的人,没有任何事情外。其余人皆有些不约而同的不适感。
那双小瞳一直从木柜的缝隙中窥看,它内心不断升起一股子爽感。
此因,完全是秦平芜手里软绵绵的阴蛇名唤会晤。
它不知会晤从何而来,它只知道,会晤一来,不仅霸占了它的地盘,且还将它欺负了很多次。
与此同时,它一想到自己若被发现后,就是这般的下场,小短腿不由的发颤.......
木柜四只支腿抖动的声响,掩于昏幽暗中,止于微颤尘土前的马蹄声,
“吁——!”
桐木背着包袱,一跃下马,将马直接留在原地,头也不回地欲抬脚踏入院中。
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搭在他肩上,拍了拍他,
“你怎得不......进去?”
一道刻意压抑有厚度的声音,从耳后传来,他不由的将脚停在半空。
桐木望向院内,瞳色骤然一缩。
一股子恶心劲儿涌上喉间,被他强行咽了下去。闻声后,僵硬地转身,凝神一瞧。
只见,苍术趁着他凝神之际,一手挎着一个酒囊,一手捧着一碗黑糊糊的狗血,脚尖已轻点进院中,稳稳当当的。
转身便朝桐木得瑟,道,“哼!桐木,我肯定比你快到屋前!....”
“呕——!呕——!.....”
没等他说完,桐木仅仅是瞄了一眼黑狗血,再配上脑中闪过的一幕。胃中酸感打的他措手不及,只觉身子被院落,散落于地上的腐臭烂肉所裹挟。
桐木转念一想,赵闻弦还在屋内,强忍着酸流。脚尖轻点于四周空地,避开污渍之处,顺利来到屋前。
这可把站在原地的苍术,看的一愣愣的,忍不住喃喃道:“你也太不讲武德了吧.......嗯,我今日的装扮也不吓人吧?
都日日相见的地步了。我长的虽比不上世子,但也不至于到干呕的程度吧?!
真的是,肯定是他大半夜神志不清,开始发癫了!改日我就告诉世子,让他帮帮眼,评评理!
吓得我,手中的狗血都差点撒了去.....”
说着一转身,他的脚踏入院中,软绵绵地触感。只觉着似有软软糯糯的东西覆盖大地。
他心里直泛起嘀咕。
莫非,到夜晚,泥土会变得柔软且有点微微韧性?他依稀记得,这白天的地,貌似不这样啊。
他有些疑惑,但不多,依旧向前走。
下一秒,“诶呦!”他失声叫了一下。这滑溜溜的地,差点将他绊倒。这时,一股子寒意从他脚底直窜上身,渗透进骨子里。
不合时宜的几声凄厉乌鸦声,不远不近地飘荡,“嘎.....嘎.....嘎.....”寒风恰时轻抚过苍术的每一寸肌肤。
他向来颇有些胆大,又心生好奇。这才微微后侧过头,眼珠缓缓朝下瞧去。
这一瞧,可了不得。
苍术顿时发毛,脑中的一缕神经,游荡回方才,给他黑狗血的那户老人家身上。
夜色伴随着浓重的雾气,苍术压根没留意到老人家的眼球。那双空洞的眼球上,泛着黄白色,且肿胀凸显得异常。
干涩的声音传入苍术耳内。
“小伙子,办完事呐....还需尽早些离开洛兆村,这.....可是巨阴之地啊。
妖吃人,鬼变人,真的人.....所剩无几哟!就算是天上的神仙来了,也都自身难保哟!”老人家神秘兮兮道。
“老人家,什么是巨阴之地?又为何会出现妖,鬼?!”苍术下意识问道。
老人家却闭口不谈,默默给他装好了黑狗血,收下苍术递给的铜板后,直接将他轰赶了出去后.....
“铛啷——!”一声,一串铜钱从老人家手中流走。
门外的苍术,并没听见微小的动响,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碗和酒囊,碗内黑狗血泛映着月光。
他便朝着秦平芜家的方向走去。
殊不知,“铛啷!”的铜板声与“嘶啦!”声,躲于门后,相互混杂。
一串长长的棕黄色铜钱,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,皆被随手丢弃于地上。稀薄的月色下,任由一只黑色脚掌所践踏,深深陷入红泥中。
月光被雾气所带走,一路飘洒,只为落于此刻苍术的跟前。
透过星点的月光,苍术脚下的一张薄皮,倒映在他那条半眯的眼缝之中,双眼是不敢完全睁开的。
他脱口而出,道:“阿弥陀佛,佛祖保佑,佛祖保佑....”,
月光穿过雾气,均洒杂草相间的红泥,上布满一张又一张灌满血淋漓的尸皮,薄如蝉翼。
“啪嗒!啪嗒!”
一块块肉泥从树上掉落,破碎于红泥之上,流入于红泥之中。而它身边围绕着,一个个似蹴球般的不知名的球状物,上方溃烂,看不清表皮。
“嘶——!”苍术倒吸一口凉气,凉气却带着腥臭气息一同扎入了他体内。
浊气将苍术的五脏六腑都搅和了一遍,他只觉被肮脏所洗涤,再也受不了,一口“呕——!”,连带着体内还未消化的食物,一同吐了出来。
苍术和桐木虽有过打打杀杀的场景,但如此骇人腥臭的场面也是第一次。
正在这时,一只银白色的蝴蝶煽动着自己微小的翅膀,早早地飞出了秦平芜的家,飞过了白骨腐烂之地,飞过了无人烟的荒地.....来到了兖州最有名的商贾——陈原乡的府内。
它似有意识般,飞进了藏于角落树林后的一个小院。扑棱扑棱地降落至窗前那盆,仅剩下几瓣垂垂欲落的花上。
“你......终于....来了?!”
她看向窗台那抹银白色的身影,眼眸微亮起一丝光来。
她那道病弱枯枝的身影,艰难地从镂空雕花的红木床上爬起,手脚提不起半点劲,一个不留神从床上跌落于地。
她在地上,双手强撑起半个身子,拖着两条细瘦无力的腿,勉强侧过头。她的余光,停留于正插落在窗台上那枝花旁的香。
一根细长,细长的香,笔直地插入花泥中。
“看来,她说的.....没错....没错....”,
香上的细烟寥寥升起,掩住了蝴蝶的眼,也罩住了她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