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岐城的夯土城墙在暮色里泛着青灰，城门下的卫兵刚收起吊桥，就见尘土里滚出个黑影。姜尚眯眼瞅去，是武吉那憨货连滚带爬地奔过来，柴刀在腰间甩得像钟摆，裤脚还挂着半片荆棘。
“师父！前面...前面有劫道的！“武吉扶着膝盖喘气，唾沫星子溅在姜尚的麻布袍上，“二十多号人，拿的全是青铜刀，看着就不是善茬！“
姜尚往嘴里塞了块麦饼，嚼得咔嚓响。他早从“夺梦“的预警里瞧见了，官道拐角的老槐树下藏着伙人，兵器反光在夕阳里晃得刺眼，比莱茵联邦议会那些议员的野心还显眼。
“慌什么？“他拍掉武吉肩上的土，指尖有意无意蹭过那憨货的手腕——那里有道新伤口，血还没干透，“是冲着咱们来的，还是碰巧撞上的？“
“不像碰巧！“武吉压低声音，往瘦竹竿那边努嘴，“那小子刚才看见领头的，脸都白了，准是认识！“
姜尚瞥了眼蹲在地上数蚂蚁的瘦竹竿。那家伙今天穿了件偷来的绸衫，领口歪到肩膀，手里还把玩着块从西戎私兵身上搜来的玉佩，活脱脱个刚发迹的土财主。姜尚突然明白过来，这伙劫匪怕是冲这蠢货来的。
“走，会会他们。“姜尚把最后半块麦饼塞进怀里，青铜匕首在袖管里转了个圈。他倒要看看，是谁这么不长眼，敢在西岐城外动他的人。
刚拐过弯，就见二十多个蒙面人从槐树林里钻出来，一字排开挡在路中间。为首的是个独眼龙，手里拎着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剑，剑鞘上还挂着串骷髅头，风一吹叮叮当当响，像串劣质风铃。
“此山是我开...“独眼龙刚想喊口号，就被姜尚打断了。
“行了行了，这套词儿听腻了。“姜尚掏掏耳朵，“要劫财还是劫色？劫财我们没钱，劫色你看这几个货，你下得去手？“
这话逗得劫匪们直乐，连独眼龙都愣了愣。瘦竹竿趁机往姜尚身后缩，绸衫被树枝勾住都没察觉，还在那儿念叨：“君子不立危墙之下...破财消灾...“
“少废话！“独眼龙反应过来，青铜剑直指瘦竹竿，“把你怀里的玉佩交出来，再留下那两个西戎崽子，爷爷就放你们走！“
姜尚心里咯噔一下。他们知道阿戎兄妹的身份？看来这伙人不是普通劫匪，十有八九是西戎祭司派来的追兵，顺着踪迹追到了西岐城外。他悄悄往身后瞥了眼，阿戎正把阿月护在怀里，小手紧紧攥着块尖石，绿眼睛里的凶光比劫匪还吓人。
“想要玉佩？“姜尚突然笑了，从瘦竹竿怀里抢过玉佩，抛了抛，“先问问我这把老骨头答应不答应。“
独眼龙显然没把这72岁的老头放在眼里，挥挥手：“给我上！留活口！“
劫匪们嗷嗷叫着扑上来，刀光剑影在夕阳里织成张网。姜尚却站在原地没动，只是对武吉使了个眼色。那憨货嗷呜一声冲出去，柴刀劈得虎虎生风，当场砍翻两个劫匪，血溅在他脸上，倒把那伙人吓了一跳。
“愣着干什么？上啊！“独眼龙气得哇哇叫，举着青铜剑就朝姜尚扑来。姜尚侧身躲过，指尖灵力涌动，“幻影“悄然回溯——这次他没选手脚，而是把听觉回溯到壮年状态。
刹那间，周围的声音变得清晰无比。劫匪们的心跳声、呼吸声、甚至兵器破空的风声，都像在耳边炸开。他能精准判断出每个劫匪的动作轨迹，比“夺梦“的战术推演还管用。
“左边！“姜尚喊了一声，武吉下意识往左偏，堪堪躲过背后砍来的刀。瘦竹竿趁机往人堆里撒了把硫磺粉，呛得劫匪们直咳嗽，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。
独眼龙见状不妙，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号角，呜呜地吹起来。那声音尖得刺耳，像指甲刮过玻璃，听得姜尚太阳穴突突直跳。他突然想起“夺梦“提过，西戎有种“唤兽哨“，能召来附近的猛兽。
“不好！“姜尚刚想提醒，就见远处的山林里传来阵阵狼嚎。几十双绿幽幽的眼睛在暮色里亮起，像串移动的灯笼，正朝着这边狂奔而来。
“师父，是狼群！“武吉脸色发白，柴刀都有些握不稳了。瘦竹竿更是吓得瘫在地上，绸衫湿了一大片，不知道是汗还是尿。
独眼龙笑得得意：“老东西，没想到吧？这可是我养的'狼牙军'，今天就让你们...啊！“他话没说完，就被突然窜出来的人面妖兽一口咬住脖子，绿影闪过，血溅了姜尚一脸。
狼群显然没料到会杀出这么个怪物，顿时乱了阵脚。人面妖兽却越杀越勇，绿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吓人，尾巴一甩就抽飞两个劫匪，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，像披了层铁甲。
姜尚趁机冲过去，青铜匕首划破个劫匪的手腕，夺过他手里的青铜剑。灵力顺着手臂注入剑身，锈迹斑斑的剑刃突然泛起层青光，砍在石头上都没卷刃。
“好家伙，还带附魔的？“姜尚心里嘀咕，手上却没停，剑光一闪就挑飞了个劫匪的头巾——露出张熟悉的脸，是前几天在祭坛见过的西戎祭司的随从。
果然是西戎人！姜尚心里的疑团解开了，下手也更狠了。这些人不仅要抓阿戎兄妹，恐怕还想在西岐城外制造事端，挑拨周人和西戎的关系。
战斗结束得比想象中快。人面妖兽咬死了独眼龙，武吉劈翻了大半劫匪，剩下的见势不妙，掉头就跑，却被突然出现的周人士兵拦住了——姬叔度不知什么时候带了人来，正站在山坡上看热闹。
“老先生好身手！“姬叔度拍着手走下来，目光落在人面妖兽身上，眼睛亮得吓人，“这是...昆仑异兽？“
姜尚心里咯噔一下。这畜生的来历不能暴露。他赶紧打岔：“山野精怪罢了，碰巧遇上的。倒是这些劫匪，将军认得？“
姬叔度踢了踢地上的尸体，眉头皱得紧紧的：“是西戎的死士，身上有祭司的烙印。“他突然看向阿戎，眼神复杂，“看来，这两个孩子比我想的更重要。“
姜尚没接话，只是蹲下来检查尸体。每个劫匪的后颈都烙着个螺旋印，和祭坛上的一模一样。他突然想起“夺梦“里的资料：西戎死士都是祭司用秘法控制的奴隶，一旦任务失败就会自毁，可这些人却没自毁——要么是祭司的秘法失灵了，要么是他们有了自己的意识。
“有意思。“姜尚捏着螺旋印，突然觉得这西戎祭司比想象中更麻烦。他抬头看向姬叔度，“将军打算怎么处置这些活口？“
“带回城里审问。“姬叔度挥挥手，让士兵把俘虏捆起来，“父王正要查西戎的动向，这些人正好派上用场。“他突然凑近姜尚，压低声音，“老先生，你到底是谁？“
这个问题像根针，猝不及防地刺进姜尚心里。他是谁？是卢卡斯·冯·施特劳贝格，还是姜子牙？是莱茵联邦的元首，还是昆仑山的修道者？连他自己都快分不清了。
“一个想混口饭吃的老头罢了。“姜尚避开姬叔度的目光，往西岐城走去。夜色已经笼罩大地，城门楼上的火把忽明忽暗，像只窥视的眼睛。
走了没两步，就被阿戎拉住了衣角。那孩子仰着小脸，黑黢黢的眼睛里映着火光，突然用生硬的周语说：“谢...谢...“
姜尚愣了愣，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。他摸了摸阿戎的头，灵力顺着指尖悄悄注入——不是为了回溯，只是想让这孩子别怕。
“走，进城。“他拉起阿戎的手，往城门走去。武吉扛着柴刀跟在后面，瘦竹竿拎着被划破的绸衫，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。人面妖兽跟在最后，绿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，像个尽职的保镖。
穿过城门洞时，姜尚回头望了眼那棵老槐树。月光透过枝桠洒下来，在地上织成张破碎的网，像极了他此刻的人生——看似混乱，却隐隐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秩序。
他突然想起卢卡斯的就职演说：“命运就像场豪赌，重要的不是牌好不好，而是敢不敢下注。“现在，他已经把筹码押在了周原，押在了这个古老的时代，剩下的，就看老天爷愿不愿意让他赢了。
灵力在体内缓缓流淌，比来时更顺畅了些。姜尚握紧了阿戎的小手，那孩子的掌心很烫，带着股野性的生命力，像团跳动的火焰。他知道，从踏入西岐城的这一刻起，他的人生再也回不去了——无论是卢卡斯的，还是姜子牙的。
城门在身后缓缓关上，发出沉重的响声，像在为过去的人生画上句号。姜尚深吸一口气，空气里弥漫着尘土、烟火和皮革的味道，是西岐城独有的气息，粗糙，却充满希望。
他抬起头，望向远处王宫的方向。那里灯火通明，像颗镶嵌在夜色里的明珠，吸引着无数人趋之若鹜，也埋葬了无数人的野心和梦想。
姜尚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。不管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，他都闯定了。毕竟，他的字典里，从来没有“退缩“这两个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