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目外之人(1 / 1)

昏暗。老者的自言自语在充斥着齿轮咬合与蒸汽嘶鸣的工坊里回荡,带着不容置疑的探究和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。陈天元躺在冰冷的金属台上,符文镣铐的禁锢力场像无数冰冷的针扎进他的经脉,压制着体内那蛰伏的神秘量。他没有再感到那无处不在的震感,他似乎已不在机械巨物中。

老者还在研究手中紧握的那块碎片,在青铜机关手的巨大握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咔咔”声,散发出的寒气让金属台周围的空气都凝结出细小的冰晶。

陈天元躺在冰冷的金属台上,符文镣铐死死压制着他体内的神秘力量,连思维都仿佛被冻僵了。老者那洞穿一切的眼神,让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,无所遁形。体内蛰伏的力量此刻仿佛再也控制不住地在禁锢中恐惧震颤,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刺痛像是回溯般猛地炸开!

“呃……”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,身体在镣铐限制下剧烈地一挣。脑髓深处仿佛有千万根冰针在搅动,二叔破碎的头骨声、冰棘花绽放的脆响、冰鸟冻结的哀鸣……无数恐怖的碎片伴随着这剧痛轰然涌入,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碎!

他张了张嘴,想嘶吼,想发问,想将所有的痛苦和愤怒倾泻而出,但喉咙如同被冰渣堵死,只能发出嗬嗬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。视线因剧痛而模糊,老者那冷白沉思的面容和跳动着冰冷火焰的瞳孔在视野中扭曲、晃动。

“叮铃……”
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异常清脆悦耳的铃铛声,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小石子,突兀地在巨大齿轮的轰鸣和蒸汽的嘶鸣间隙中响起。

声音来自高处某个布满粗大青铜管道的阴影角落。

老者的回过神来,锐利如鹰隼。他那只青铜机关手也闪电般收回,淡蓝色碎片的光芒瞬间收敛,被他藏入袖中。

“谁?!”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怒意和警惕,回荡在空旷的工坊内。

阴影中,一道纤细灵动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般,轻盈地踩着小木鸢飘落下来。来人穿着一身与这呆板粗犷的金属环境格格不入的鹅黄色纱裙,裙摆点缀着细小的、闪烁着柔和白光的珍珠,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,发出细碎的“叮铃”声——声音正是来自她腰间系着的一串小巧的、用暖玉和银铃制成的禁步。她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,面容姣好,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娇憨,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,却闪烁着强烈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。

她稳稳落地收起了小木鸢,无视了老伯那无语且不耐烦的目光,像只好奇的小鹿般,几步就蹦跳到了金属台前,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被禁锢在上面的陈天元。

“哇!方伯,你这里真的有个活的目外之人啊?”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,如同山涧清泉,瞬间冲淡了工坊里压抑沉重的氛围。她凑得很近,几乎要贴上冰冷的金属台面,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陈天元苍白的脸、身上的伤痕,以及那些闪烁符文的镣铐。“看起来好惨哦……咦?他怎么遍体鳞伤的?”

“梦瑶小姐!”方伯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愠怒和一丝无奈,“这里是城中禁地!你怎么又偷偷溜进来了?城主大人知道会生气的!”

“哎呀,爹爹整天忙着开他的机关门赚钱,哪有空管我嘛。”被称作梦瑶的少女撇了撇嘴,浑不在意,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陈天元吸引了,“方伯,他真的是能从蓝凤爪下活着出来哒?难以置信,他看起来……嗯,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嘛?”

她说着,竟然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,好奇地想去碰触陈天元的符文镣铐。

“别碰!”方伯厉声喝道,青铜机关手瞬间探出,一股柔和但坚定的斥力场挡在了谢梦瑶的手指前,“这是殛云派的阵法,太危险了!”

谢梦瑶被斥力场推开一步,不满地嘟起嘴,但似乎也顾虑着殛云派,悻悻地收回了手。不过她眼珠一转,又看向方伯:“危险?那方伯你离他那么近就不危险啦?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?快跟我说说嘛,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?我听袁...听人说……有上古兽族的踪迹?真的假的?”

方伯的脸色更加阴沉,镜片后的目光在陈天元和谢梦瑶之间扫视,似乎在权衡利弊。最终,他强压下怒火,用一种尽量平缓但依旧冰冷的语气说道:“梦瑶小姐,冰原界的兽族是最高机密,理因由城主大人亲自过问。你在此逗留,只会干扰墨工进程。请你立刻离开!”

“哼,小气!”谢梦瑶跺了跺脚,鹅黄的裙摆荡起一圈涟漪,铃铛禁步似乎在发出清脆的抗议声。她显然对“最高机密”这种说法很不感冒。不过她似乎也知道域鉴府的底线,眼珠转了转,忽然换上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,指着陈天元问道:“那……他叫什么名字总可以告诉我吧?总不能一直叫目外之人吧?这可是我这辈子见到的第一个活着的野人!”

方伯眉头紧锁,显然不想回答这种无意义的问题。

就在这时,一直沉默、意识在虚弱与冰冷禁锢中挣扎的陈天元听到谢梦瑶的俏皮的声音:“域鉴府北海岸的天一直这么黑,他是那里的孩子,就叫他黑子吧。

谢梦瑶眼睛一亮,凑近金属台,对着陈天元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:“黑子野人你好?名字还挺好听的吧!我叫谢梦瑶!这里是我家目外城!”

目外城!

这三个字如同惊雷,在陈天元混沌的意识中炸开!

他涣散的目光瞬间凝聚了一丝清明,竟然是传说里的“目外城”?冰原上的孩子是有多么多么向往这座城呐。

“梦瑶小姐!”方伯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严厉的警告,“你透露的信息太多了!立刻离开!否则我只好启动机关,并通知城主了!”

“好啦好啦,走就走嘛!凶什么凶!”谢梦瑶再次不满地嘟囔,但似乎也知道方伯这次是认真的。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陈天元,目光扫过他紧抿的、带着干涸血迹的嘴唇和那双虽然虚弱却依旧藏着野兽般警惕的眼睛,小声道:“喂,黑子,我叫谢梦瑶,记住啦!下次我再来看你!方伯人其实不坏,就是整天板着脸跟他的机关手似的……”

她话音未落,腰间那串珍珠禁步再次发出清脆的“叮铃”声,整个人如同融入阴影的精灵,身形一晃,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高处那些纵横交错的青铜管道阴影之中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
工坊内再次只剩下巨大的齿轮咬合声、蒸汽嘶鸣声,以及方伯那沉重压抑的呼吸声。

方伯站在原地,墨晶镜片后的冰冷火焰剧烈跳动着,那只青铜机关手紧握成拳,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。他死死盯着谢梦瑶消失的方向,又缓缓将目光移回金属台上的陈天元身上,眼神变得更加复杂、阴鸷,还夹杂着一丝被冒犯的恼怒。

“目外的野人,”他缓缓吐出这句话字,如同咀嚼着冰冷的金属碎屑,“看来,你们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和复杂。”

他不再多言,那只青铜机关手猛地抬起,对着连接在金属台上的那个复杂符文阵列中枢,狠狠按了下去!

嗡——!

青紫色的符文光芒瞬间大盛!束缚着陈天元的镣铐上流转的符文速度骤然加快数倍!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、冰冷刺骨的压制力场狠狠刺入陈天元的四肢百骸和经脉深处!同时,连接在他窍穴位置的青铜软管吸力陡增!

“呃啊——!”陈天元变形的惨嚎,身体在金属台上剧烈地弓起、抽搐!这一次的实验不再是温和的压制,而是带着惩罚和警告性质的、粗暴的抽取与挑衅!而体内那蛰伏神秘力量却被这狂暴的外力狠狠压制,如同遇到天敌般沉默着强忍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和冰寒!

意识瞬间被汹涌的痛苦和冰冷的黑暗彻底吞噬。

在彻底失去知觉前,他模糊的视野里,只有方伯那张在符文强光映照下、显得困惑不解的脸,以及……少女谢梦瑶那如同暖阳般短暂出现又消失的鹅黄色裙角,和她腰间那串清脆的铃音,仿佛成了这冰冷钢铁地狱里唯一残留的、虚幻的暖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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